没有人能决定你的快乐,除了你自己
   来源:现代家庭·生活版     2018年09月02日 12:44

悦读 没人能决定你的快乐,除了你自己

《愉悦哲学》

作者:陈文茜

出版:中信大方 | 中信出版集团

2018.3

定价:48元

退出这个场景吧!

几乎忘了,怎么去种花。

种一棵植物,是给寂寞的人,一个遮蔽;给失落的空间,一点陪伴;给对土地已经失去感觉、每天只在丑陋柏油路急忙奔驰的人,一场提醒。

没有树,哪有生命;没有花和草的摇动,你怎么能说自己已牢牢掌握了生命?

让我们回到二千三百多年前的伊壁鸠鲁愉悦哲学理念,伊壁鸠鲁认为人的感受必须来自于生命的某些细节,那样的生命才能沉淀、静谧且笃定。他的生命曲调,才不会败给喧哗而又虚假的社会功利价值。社会价值如乌云,笼罩于每个活于其下的子民,你想逃,也注定被淋个满身雨。只有透过对生活细节的缓慢等待、体悟、掌握,你才能笃定清醒地活着:当一份食物进入你的口中,你不是急忙地吞食、狼咽其味道,你知道其中的过程,在口中的食物是你生命挥汗、土地赐予、阳光常照的产物,它包含了一切大自然和你之间的对话。

自从工业革命之后,我们离伊壁鸠鲁的慢食哲学愈来愈遥远,尤其进入一九五○年代之后,戰争结束了,该死的呐喊死了,不该死的梦想也死了……两场莫名的毁灭后,由美国及西欧带领的高速时代,成为普世价值。后起的第三世界及经济体,追逐着相似的制造及生活模式;为了赶超或者只是想从这个高速资本主义模式中分到一杯羹,愈后起的速度必须愈快。于是东京人走路比纽约人快;台北人不用脚,用双轮摩托车硬生生把香港速度比下去;印度人身影尚未进门,嗓子已拉开。

在这套生产制度中,科技不断改变,全球性大变革不断翻新,“效率”两个大字下,我们真的好难喘息,以至经过一棵树,我们鲜少回望;经过一片花草,我们也忙着想公事或者打手机。

我们正在毁掉自己。毁掉自己的纯真、善良、宽厚、慷慨;这个时代正在毁掉每一个人,拆掉我们生活该有的优雅节奏,它淋漓尽致地压榨我们,榨得我们个个精神紧张、焦虑、狂躁,使现代人变成集体刻薄、嘲弄、负面、腐朽的生命体。

“崛起”“成功”的另外一面,其实是一个悲伤的场景。它比“哀愁”两个字阴郁许多。因为我们连可以哀愁的灵魂,都在这个不择手段、不择意义的时代中,失去了。

我们的灵魂被彻底击碎了。

幸福,不论你拥有多少物质或地位,再也与你无关。

2007年意大利的小商人奥斯卡·法里内蒂(Oscar Farinetti)意识到这一点,他在曾经数千年前被伊壁鸠鲁深深影响的领受地,创设了Eataly超市。每一个农产品,都有它的身份证,它们是活生生的生命体,是大自然交相运作的美好事物。小农每周五如创作家被邀请至市场内和客人促膝对话,分享食物种植的美好。超级市场有一半面积保留给烹饪及共食区,顾客可以自己挑选食材,根据一旁陈列的书籍学习烹饪的方法、食谱,现场烘焙披萨或者参与制作面包,然后点一杯酒,坐下来,慢食。

白色干净的桌边,你可能巧遇一名和你相同,想逃离这个匆促时代的人,你们随意聊起天;像往日古社区内,邻居们在大榕树下,促膝长谈。

你可曾意会所谓现代的生活价值,金钱是你惟一的甜蜜伴侣?它可能可以为你换来几个,或几年满足的欢愉夜晚,但代价是:你得当个人肉机器人,你早已失去了作为一个人,体验生活细节美妙的感受能力。

可不可以有个周末,你只是走到海边,坐在岩石上,凝视大海波浪,看着浪涛?即使在相同的地形海域,每一次的白浪,皆有不同的水舞姿态。

可不可以有个白天,你为自己触摸一下泥土,找一棵树或花,将之种植,静静地观看它?看着它的枝叶,风徐枝摇,想象有一天,一只鸟儿在此过夜,蝴蝶缤纷亲吻,阳光因此生影舞动。

如果这个时代让你窒息,退出场景吧。至少每周或每月,偶尔几天,自在地享受生命,让那些“高速的”“压迫的”暂时死去,找回走失的你。

你有多久,没有为自己种植一棵花?

请把生活还给自己,给日子喘息的空间,不要着急,试着一步一步来,一日一日过,尤其不要放弃对周遭景物的眷爱。

为什么忘了爱你自己?

据说女人的前身,本是高温的熔岩,所以此生只能不断燃烧自己,爱尽一切。

可惜就是忘了爱自己。

“自己”是什么?自己是一种低音,在你的生命中盘旋;而你爱的男人,往往以高音的旋律出现,他盘踞了你多数时刻的耳朵,使你忘记了属于自我的生命低音。逐渐、逐渐地……低音断了弦。等有那么一天,钟爱的人离去了,或者“背叛”了,那根断了许久的低音弦早已硬化。刹那间,你接不起来那些断弦,当然更拉不出曲调。没有了高音,低音早已消失,你的人生瞬间坠入可怕的寂静,孤独以四面八方无所逃避的方式涌向你。如此败北,如此迷失,一步路也跨不出去,你觉得失去一切。

悲哀的是,女人往往此刻更盲目,更需要爱情,甚至饥不择食,只盼着在千万人中寻觅一个牵起你的手的身影。

但这一切可能只是错觉。身影,很快又化为幻影。可能得等到刀子插更深、更多次,女人才惊觉:原来生命从来不该寄托于他人身上。生命中出现的一切,都不算拥有,一切只是时间的长短,一切皆是惘然。

除非你记得爱自己。

什么叫爱自己呢?女人很荒谬,不管是什么对象都懂得如何好好爱他:照顾先生,体恤他的面子,当他的后盾,给他一个温暖的窝,当一名静默的聆听者与随时空降的陪伴者;对儿女,无微不至,嘘寒问暖,疼了就揽在怀里,苦了妈妈为你撑。但如何爱自己?“自己”是什么?它没有典籍参考,没有传统指导。爱自己是否意味着今晚晚餐不做了,先生唠叨抱怨不忍了,儿子叫他自己出去想办法呢?

这是一堂自小没有人教导你的课程。

女人成长的每一步路,每一个形象,都是为了“成全”他人。让我们如手术刀般看一下什么叫“成全”:就是“砍掉”自己的一部分,弥补他人残缺的那一块,将之补“全”。能否做到“成全”,是断言一名女子是否优雅贤慧具备美德的标杆;而一名男子如果以“成全”妻子为职志,人们会为他叫屈,同侪们嘲笑他,连他自己心理也难免最终颇为扭曲。“成全”不是人类的共同美德,它通常只加诸女子身上。

于是每个女人自小即顶着这个美德的大礼帽,一步步地训练自己。相反地,男性的教育却偏执地教导他们“争夺”“英雄”,没有一个“杰出”的男人需要担心自己会因此娶不到老婆;但“杰出”,却是多数女性爱情的诅咒:因为她们只成全了自己,成全不了男人。

赤裸裸地肢解这些女性在“社会·爱情·美德”中立足的大戏,我们会发现女人要扮演好“分内之事”,就得“贬抑自己”,然后交换“爱”,交换一路沉湎“爱是一切”的故事。

那是一场贬抑自我的交易,它感觉很美,但其实没有那么美。

于是我身边许多失去爱的女人,像没有魂魄的幽灵;每天早餐最重要的不是打理自己的维他命或生活秩序,而是朗读一些心灵疗愈的文字:“心给出去的时候,就该知道,不可能毫发无损地拿回来。”“人心是慢慢变冷,树叶是渐渐变黄,故事是缓缓写到结局。”……而男子呢?他们往往相信自己成长的第一步,就是度过失恋,并且熟悉失望。从苦里成长,学习潇洒;不是不爱,而是不那么依赖爱。

没见过哪个男人把自己失恋当成昏天暗地的大事、整日摇晃不知如何自处的,除非他是个刚刚尝到爱情滋味的青涩小子。女子呢?无论十五岁、二十岁、三十岁……五十岁……甚至快六十,还在仰望繁星满空,找寻哪一个是“回顾的你”,吟唱何处是“爱的足迹”。

我当然偏袒女性,但和女人们相处时免不了常失耐性,问她:“可否醒醒,谈了一辈子恋爱,不腻吗?”

对男人,爱是梦、是别人的奉献、是无与伦比的呼喊、是家所系之处、是美好的诗词……可是爱永远是其次。

男人不会忘了自己。

女人到一个年龄,或许最重要的学习是放下对爱情的痴念。放下对他人的期盼,把更多的爱给自己、给更值得的友谊。

如果你在生命中找到对的人,彼此好好相爱;若无,请记得好好爱自己。

文章 奔驰 的人